大别山上的不老松
一平方公里的寂静
马头墙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3年3月23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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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平方公里的寂静

安徽肥西 解红光
 

一只猫跳上土墙头,它不会打翻婆婆的釉盆。盆里黄豆酱已经风干,几株墙头草根冒出尖尖。阳光把我的肉身穿透,回忆凝结成眼角的盐霜。我回来捡拾经年里的枣花,没有老屋,我迷失了方向,寻找枣树无果。枣树是公公留给我们做餐桌的。公婆的天空也许不在上方,他们知道孩子的天空在哪。

北风吹瘦老屋,婆婆曾经对她年幼的孩子们说:看着这串串萝卜干,只能流口水流鼻涕,不能流眼泪。柴米油盐酱,像门口的小河,经常断流,没有饭食饱腹,就拿母亲自编的谜语“充饥”。除夕这天,眼疾相伴一生的公公,一定还在某个山旮旯砍柴,他要砍一挑扎扎实实的柴草。年饭的鞭炮声稀稀拉拉。汗水早已兑换成霜花,和柴禾一起抖落在热乎乎的锅台边。过年是个好时光,哪怕只有一碗肉汤,除了分给同院子的“五保户”老奶,还要浇点给墙根下的月季花。

下雪了,后院的竹林矮了下去。我脱下黑呢子大衣,在竹林雪地上不停摔打,惊得鸟儿一通乱飞,它们叽里咕噜埋怨,没有见过这样清洁衣服的!公婆端着粥碗站在后门口看着,连说这雪下得好。贫穷的家庭迎来几位知识女性,妯娌处成姐妹,相册里的竹林就是背景,曾经是我们的摄影基地,未婚夫手里那只黑白“海鸥”,带我们飞过那片青葱时空。

老牛远遁在那冬日的时光里。北风肆虐,公婆把牛请进老屋,把寒风挡在门外。牛吃着热乎的草食,睡着松软的草铺,打着响鼻,咀嚼着那些发生过的农事。牛与泥土亲密无间,犁铧翻开的蛙鸣荡在禾苗的叶尖,给安静的田园制造点浪漫。牛通人性,知道背上有熟睡的放牛娃,冲凉也不涉深水。知了叫时,碌碡碾场,牛更忙了。

土井,公婆的每一天都与它有关。旧水桶老得豁了口,公公每次挑满家里的水缸,还要给隔壁老奶的水缸里倒进一桶。雨天,他挑着担子,站在泥泞中,对于先迈出哪一只脚,左右不定。土井虽然离家只有几道田埂的距离,于体弱的公公而言,却一趟比一趟遥远。生活把公婆压成了“三体人”,弯下的腰挺直了孩子们的脊背,那些旧书,占满老屋的四壁。一片叶子,承天接地。在三十余年前那个即将春暖花开的二月,公公那片摇摆的叶子,过早落下枝头,坠入泥土。如今,公婆双双躺在新的“合六”公路边,互诉他们的三生三世,野月季馨香环绕,河水正潺潺歌唱。

整个村庄都没有了。磨刀的石条凹了身子,在河边等待。镰刀锈了,无需再磨,只收割光阴。曾经的四个小男孩,早已老气横秋,四个家庭也散在各地。半夜失眠,谈论最多的是逝去了却还活在我们心中的父辈们。难忘那棵枣树、那片竹林、那口土井和连在骨头上的那些事物,大风刮不走,大雨淋不掉。说话间,早已坍塌无迹的老屋又矗立心头,迷茫中远处递来一片薄梦;无法带走的家园,深藏灵魂。

清明的雨,从长长思念中挤出,丝丝缕缕,生生把我的泪拔出,我虽然早已过了一惊一乍的年龄。倒掉的老屋长上了庄稼,肥土上麦苗排序,菜花摇曳。河,流着春水,风,填着新词,大片的庄稼,按季节适时鼎盛。请允许我在此弹奏一曲,打破一平方公里的寂静吧。儿时的伙伴老远跑着过来,互拍肩膀的手还是那样有力,曾经外出打工的他,回乡承包了一百多亩土地,种无公害大米——虾稻米,来一场土地的深层变革。

故园,以另一种方式遇见,甚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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