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
温情的菜刀
突炉子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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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炉子锅

■ 池州 候朝晖
 

冬夜寒冷,喜欢早早地上床,焐在被窝里翻“枕边书”。随手拿起的一本书里,看到朱自清先生写到,当年在白马湖畔的春晖中学执教,冬天里,一家人围坐桌旁吃火锅。火锅里只是些青菜豆腐。他搛起豆腐,蘸上酱油,递给孩子们,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乐不可支。画面温馨,令我心有戚戚矣!

在吾乡,火锅叫“突炉子锅”,或者干脆叫“突炉子”。叫法土,用具也土。炉子是泥土烤制的,直径不到一尺,有通风口,有炉胆,有三只耳把子,形状有点像古代的鼎。锅,要不是铝锅,要不是瓦钵。往往一只炉子夏藏冬用,旧了,甚至碎了,修补一下再用。经过无数次烟熏火燎,黯旧的炉体仿佛涂抹了一层厚厚的岁月包浆。

锅里的食材也土。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几乎家家贫寒、饥馑,纵使冬天烧个炉子锅,锅里也基本都是家里的平常之物。目的纯粹是为了让一顿饭能吃得暖和些而已。平时的锅里,无外乎地里兴种的萝卜、白菜、菠菜、芫荽、茼蒿之类,甚至简单到烀一锅腌萝卜菜或者腌雪里蕻,放几勺鲜红的辣椒糊,撒些葱花或蒜叶,一家人也吃得滋滋有味,头上直冒汗。若有客来,锅里会稍微丰富些,主人会切块洁白如玉的豆腐,抑或放些薄如纸片的千张,佐以芫荽之类的青菜,一青二白,清清爽爽。锅里最丰盛的时候要数过年。鱼头突豆腐,生腐烧肉、杀猪汤……等等,变着花样来。再适时地放些鱼圆子、肉圆子、藕圆子、糯米圆子到锅里烫熟,让人手不停箸,大快朵颐。我最爱的还是生腐烧肉炉子锅。家乡的生腐生产历史悠久,材料好,工艺精,品质优,名闻遐迩。用这种色泽金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生腐,和当地的黑猪肉同烧。先大火烧开,然后用文火慢慢“突”,一直“突”到锅中“噗噗”有声,热气腾腾,一只只臃肿的生腐条在热汤中跳动、颤抖,像如今的老大妈在跳广场舞。这样的生腐入口软绵、油润,让人味蕾大开,唇齿留香。

升炉子最好的燃料是栗炭,易燃,无烟,火力强。可惜,在吾乡少见。即便市上有,也舍不得买。吾乡人多用烧柴锅时留下的木柴余烬,也就是已炭化的木材疙瘩。退而求之,就用晒干的木材头子或者树桩。这些燃料不易燃,而且燃烧时火力不足,生火时必须用扇子扇,抑或用嘴使劲地吹,弄得烟雾缭绕,呛得人直咳嗽,熏得人涕泗滂沱,甚至脸上弄得像个“花脸猫”。纵使如此,升炉子还是娃娃们的乐事,争抢着去做。想必,是憧憬炉子锅里的美味吧?每年一到入冬天冷时,只要母亲说,今天准备突炉子锅,我便迫不及待地从里屋拐角处找出陈年的炉子,擦去灰尘。然后,静等鼓着腮帮去吹火,升炉子。

寒冷的冬日傍晚,特别是室外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之时,紧闭柴扉,一家人团团围坐在饭桌旁。一只炉子锅放在桌子中央,周围是两三碗农家小菜。幽幽的火苗摇拽着,舌头一般舔舐锅底。锅里热气腾腾,缕缕香味弥漫在昏黄的煤油灯灯光中。母亲适时地搛起洗尽的芫荽、菠菜等青菜,放锅里烫熟,再逐一搛送到我们碗里。我们一边吃饭,一边静听父母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声闲聊。老屋里氤氲着温馨的气息。

是的,突炉子锅,特别是那个“突”字,我觉得是家乡人的一项伟大发明。一个“突”字,让清苦的日子温馨起来,让寒冷的冬天温暖起来,让平静的生活沸腾起来,让我们在贫寒的岁月里,始终怀揣一颗滚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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