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红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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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深处的红柿子

□ 山东 姜宝凤
 

民间有俗语:“白露打核桃,霜降摘柿子”。每年秋风萧瑟,草木零落之时,家乡的柿子就红了,一簇簇、一串串高挂在树梢上,在明丽的阳光下,闪烁着晶亮光泽,令人垂涎欲滴。

我的家乡地处山区丘陵,由于这里梁峁起伏,沟壑纵横,土薄地稀,最适宜种植的果木除了板栗树、枣树之外最多的是柿子树,因此家乡的房前屋后、庄头地尾、沟边洼畔,到处都能看到一棵棵老干虬枝的柿子树,它们不择地势,顽强地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每当柿子成熟的季节,站在崖顶望去,漫山遍野的柿树层林尽染,犹如挂满了一盏盏小红灯笼,将家乡点缀成一幅幅赏心悦目的农村民俗画卷。

我老家的大门口就有一棵老柿树,小时候听爷爷讲,是他爷爷的爷爷栽种下的,它枝桠黝黑,树皮皴裂成鱼鳞般大小,有两人合抱之粗,所以具体树龄他也说不清楚。那时爷爷的身体还很硬朗,每天傍晚,我常常坐在老柿树下边写作业,边等着爷爷。爷爷也总含着他那承载着岁月的大烟袋,赶着大轮黄牛架子车,从夕阳中举鞭归来。我就缠着爷爷要吃那树上的柿子,而爷爷则笑呵呵地用手捋着白胡子说,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柿子要等熟透了才能吃,不然要涩你的小嘴哩。于是,我便只有等待。到小麦收割时,柿子还是绿绿的、硬硬的,当时我最心痛于每场风雨过后,柿树上总会被吹落下许多小拳头般大小的青柿子来,我不舍得扔掉就用针线把柿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玩,就像一串大大的佛珠。

记忆里,柿树上的每一个柿子,都是在我和伙伴们贪婪的目光抚摸下长大的。那时候小孩子能到嘴的水果很少,所以,每年秋季柿子快成熟的时候,也是我们一群顽童最快乐的时光。我们总是如一群小鸟般围在树下,叽叽喳喳,边咽着口水,边品评着哪个柿子最红,哪个柿子最大,一直争论到柿子收获的时节。

摘柿子的日子终于到了,也是我们最兴奋的时刻。这时,柿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剩满树的红柿子在枝头上张扬地晃动着。树下围满了家人,一片欢声笑语。爬树摘柿子通常是父亲的事,我是坚决不让上去的,一是怕危险,二是熟透的柿子经不起我撒野,在树上动作稍微一大柿子就震落了,掉在地上宛如散了黄的鸡蛋。父亲爬树之前,先将一根绳子一端系住篮子,一端缠在腰上,抬头瞅一眼柿树,往手心吐一口唾沫,两手一合一拧,噌噌几下就爬上了树顶,坐稳之后再将篮子吊上去。父亲小心翼翼地把柿子摘下,一个一个放进篮子里,我和小伙伴们则在树下仰着小脸儿数着数,其实嘴里早流满了口水。柿子摘得差不多时,父亲会在树的顶端留几个,说那是留给鸟雀的,这是家乡老辈人流传下来的习惯,可见乡下人纯朴善良的心和大自然是多么地和谐。等父亲从树上下来,我们就一涌而上抢柿子吃,我们都爱吃那种红透了、软软的柿子,小心翼翼地剥开皮,便露出浓稠的浆汁,一口舔下去甜甜蜜蜜、黏黏糯糯的,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尤其是浆汁里面的“柿舌头”,父亲说“柿舌头”是柿子没有发育完全的种子,吃在嘴里软脆细滑,甭提多有嚼劲啦。

我家大门口的这棵老柿树,有幸得以存活至今,并伴随着我长大成人。我外出上学,每次月末回家时,爷爷和奶奶总是相互搀扶着依偎在老柿树旁等我,他们瘦弱佝偻的身躯在风里站得极艰难,这一幕让我永生难忘。我参加工作后,不能经常回家,但每到老家柿子成熟的季节,奶奶总会挑选一布袋大而红的柿子托人给我送来,每回我都如获珍宝似的把那些老家的柿子保存到很久。就像朋友所说,那是我在回味童年时那一树红彤彤的记忆。的确,望着这些柿子,内心深处却涌动着浓浓的思乡之情,脑海里不时闪现出一群站在树下翘首枝头期盼着柿子成熟的馋嘴小孩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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