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行 
废 物
醉美西溪南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8年8月14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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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 物

□石泽丰
 

对一些没有使用价值的东西,我们常常把它当作废物,譬如一些过时的报纸,一尾破损的犁铧,又如父亲生前睡过的那张竹床——虽然已散了架,但我还是舍不得扔掉。这么多年了,我觉得它是我精神的一种寄托。每次回去看到它,我似乎感觉到父亲还在世,他只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也许正在回来的路上,这样想着,我心稍觉宽慰。

其实,在时光老人的面前,有哪一件物什不是未来的废物,它们在风雨中磨损着,因昼夜的更替而慢慢地变老,最终像一滴从悬崖上滴落的水珠,归于崖下的池面,一声脆响,划上了自己消失的完美句号。

我的屋场亦是如此。

在我家屋后,有一条近三十米长的土圩子,它是我儿时的乐土。记得那时圩子边就有一棵苍老的大树,枝叶繁茂。炎热的夏季,男人们总爱到那里去纳凉,他们从自家搬去竹床,放在圩上的树阴底下,躺着,任后山的风吹来,任蝉声绕过自己的睡意。那些赶不走的苍蝇,轻捷地落在他们露出的皮肤上,细脚挠出烦人的痒感。每个烈日当空的正午,我的父亲都要在那里睡上一觉,他把双手搭在肚子上,呼呼地睡,疲劳让他无视这一切。我看到树阴漏下的光斑,随风荡漾在他身上。渐渐地,阳光照射过来,烤得父亲不得不挪动自己的竹床。随着时间的推移,树阴自西向东,一点点地移着,人们也得跟着移,跟着时间的脚步,移到了另一处。移着移着,我的父亲就移出了这个世界。

时隔三十多年,屋场上的人都搬走了,剩下残垣断壁或已长满野草的屋基。上次我回去,二叔告诉我,说是那树和藤现在没有什么价值,前些年被砍了,土圩也被铲平了。顿时,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那个曾经让我快乐过的地方,那个曾经看着我长大又走出村庄的地方,如今变成了野岭,变成了村人眼中的废物,它们被抛弃,被时间之草掩埋。

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到废物堆,想到那些被处置过的许多废物,它们在窃窃私语,相互诉说着当年的故事。在它们心底,也许各自还在数落着曾经见证过的新的生命,数落着已送走过多少年迈的长者。它们把语义丢在风中,丢在岁月的河面上,用一种残破之态,正在被移出属于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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